出名未必要趁早

陈歆耕

    ①不知道当下中小学中流行的低龄化写作热，是否跟张爱玲的那句“出名要趁早”有什么关联？

②但确实应该承认，很多人未必读过多少张爱玲的作品，但她的这句一不小心“聊发青春狂”说出的话，半个多世纪了却常常被人们挂在嘴边。但很少有人深思：名人说的每句话是否都值得效仿？更少有人深思：隐含在这句话背后的文学创作价值观以及所带来的负面效应。

③一位友人的孩子小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出书了，父母自然为孩子很早就显露出写作才能而自豪。当下中学生中10多岁就发表作品、出作品集、乃至写长篇小说，几乎也成一个普遍现象。作家韩少功在江苏一个文学论坛上谈到一件事：一位中学生拿着U盘，找到他，说：“韩叔叔，请你看看我写的小说，帮我指点指点！”“韩叔叔”打开U盘一看，好厉害，里面一共存了她新写的7部长篇。这位著名作家“韩叔叔”自出道数十年，大概也还未创作出这么多部长篇吧？这些长篇都写什么呢？题材无非是悬疑、玄幻、穿越之类，有的显然脱胎于动漫游戏。是不是因为技术发达，书写的便捷，文学创作的难度就大大降低了呢？肯定不是。大家有目共睹，当下网上虽有海量的写作者，写出的各类体裁作品也以海量计，但真正为广大读者认同和专家赞赏的精品力作又有几部（篇）？

④不必要为低龄化写作而忧虑。如果孩子早熟、聪慧又热爱文学写作，是再好不过的事。我所忧虑的是，在家长急功近利或社会不正确的价值观的引导下，将青少年文学创作引向歧途：诸如看到几个80后作家登上“作家富豪榜”，就以为靠文学创作也可以挣大钱，为达此目的而不惜拔苗助长；再如，错误地以为小小年纪，写出几篇不错的文章，就意味着该小孩是“文学神童”，年龄这么小就小荷露出尖尖角，发展下去即便成不了“鲁迅、张爱玲”，也一定是名家、大家等等。

⑤其实，从一部文学史看，一位作家的文学成就跟他起步时的年龄大小没有必然关系。文学创作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精神活动，跟每个人的天赋、精神气质、心理、经验积累等都密切相关。别人的成功未必能成为自己仿效的对象。有的人从小“暴得大名”，很快便江郎才尽，再也写不出好东西，终其一生成就并不高；也有的人厚积“后发”、大器晚成，反而成为一代大家。远一点说，季羡林、张中行先生那些精彩的随笔散文大多写于晚年；近一点说，2011年有两部受到读者、学界好评的文学图书，一是台湾作家齐邦媛的《巨流河》，一是大陆作家资中筠先生的《资中筠自选集》，两位先生现都至耄耋之年，她们的文字我个人认为是真正可以流传下去的珍品。有些著作等身、名头比她们大得多的作家也未必可与之等量齐观。

⑥“出名未必要趁早”。要让低龄写作者懂得，文学创作是一种非常艰苦、寂寞的精神劳动。如果真正想在这方面有所作为，除了应有文学天赋，还得撇开那些过于浮躁的功利目的，真正从心灵出发，从生活出发，经过长期修炼、磨炼、积累，才能有望创作出文学的精品、“神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