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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壶口的黄河 肖铁

              ①在中国看水,看中国的水,最好到黄河。九寨淘的水显得太清秀,俏得有些西方的味道;太湖的水又有点小,文人味太重,不像是水,倒像是供人把玩的装饰物。也许,中国的水应该是黄色的,和我们中国人的皮肤一样;而黄河也只有到了这儿,才成了真正的黄河!

              ②车行山谷中,远远便听见阵阵低沉的轰鸣,在左右山壁间碰撞,心也随之律动,未见其影,先闻其声,知道壶口到了。

              ③天渐渐成了黄色,水汽丰富得似乎凭空能捏出一把汗来。 

              ④等真正站在她的旁边,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地竟陷下一层,天也高了一尺,山谷形似壶嘴,水若浊酒,倾泻而下,一仰难尽的气势,充溢胸口,心跳得能蹦出来。耳朵渐渐聋了,只能看见对方开口,却听不见声音;眼也花了,弥漫着的皆是黄色的漩涡,像是从河里蒸腾地上升,又像是奋不顾身地下降。河底升起硝烟一样的股股黄雾,天宇间充涨着黄色带水的颗粒,碰撞在脸上,散发在天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只看着山被水层层劈开,天也被这股黄流斩断。水从天而降,拍打在谷底,响遏在云里。

              ⑤想黄河从巴颜喀拉山流下的时候,水也该是清的吧?毕竟是雪水的汇集,是上天的洗礼;下游也会清些,因为地势渐平,流速渐缓,黄沙也会慢慢沉在河底。可你看看现在的黄河,刚刚从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流过,厚重得带着大地的表皮,圣水也染上了中国的颜色,水里一定还有与大地摩擦而生的余热,当然还有陕北的信天游溶在里面,歌曲带着水旋转。黄河在这里最黄,金黄得如同太阳也落在里面。

              ⑥黄河之水天上来,如果说往前往后的黄河都是平面的话,到了壶口,黄河一下子像愤怒像高昂像要直抒胸臆地站了起来。这时的黄河是立体的黄河了,像猴子站立起来是人进化的重要标志,黄河站立起来也是一个飞跃,就像个顶天立地的人活了。活了便要说话,那浪涛卷起雷鸣般的吼声,便是她第一声啼哭,第一声就不同凡响。注视着从上而下的水,第一次看到自然里的生命在毫无羁绊的状态下的兴奋和放纵。那啪啪的水击之声便是欢笑,真正的快感,真正的淋漓尽致。看久了,心也会溶进那飞溅的黄色水流里。 

              ⑦抬起头,极目四望,北方,阳光打过去,一片白色,水和天连在一起,汪洋恣睢在那里;下游,水会渐渐宽阔,毕竟快到海了,快到生命的终结抑或是升华的地方了,便也心平气和。只有在这里,给予黄河的天地竟仅仅小到一个壶口,考验也就在这里了。过去了,黄河便拐了一个直角,再往后便没有什么能挡住她的了,一泻千里,奔流到海不复还。看看空中的水汽,听听大地的回音,便会知道黄河的自信和决心。跃过去,一跃就是五千年,或七十万年,或是一百七十万年,肯定还要久远。司马迁会不会从这里受到了鼓舞,而将那汉代的竹简写尽写穿?易水该是黄河的分支吧,要不荆轲怎么会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概和性格?

              ⑧这才是中国的河。西南就是周文王的岐山,就是周武王的丰镐,就是大秦的咸阳,就是盛唐的长安。半坡人该是在这儿舀过水吧?秦嬴政该是从这里出过兵饮过马吧?有这样的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还有什么不可征服的呢?

              ⑨路德维希为尼罗河作传,也该有人为黄河作传的,那应是中国人的自传!


            • 2.

              放  牛

                           李汉荣

                大约六岁的时候,生产队分配给我家一头牛,父亲就让我去放牛。

                记得那头牛是黑色的,性子慢,身体较瘦,却很高,大家叫它“老黑”。

                父亲把牛牵出来,把牛缰绳递到我手中,又给我一节青竹条,指了指远处的山,说,就到那里去放牛吧。

                我望了望牛,又望了望远处的山,那可是我从未去过的山呀。我有些害怕,说,我怎么认得路呢?

                父亲说,跟着老黑走吧,老黑经常到山里去吃草,它认得路。

                父亲又说,太阳离西边的山还剩一竹竿高的时候,就跟着牛下山回家。

                我跟着老黑向远处的山走去。

                上山的时候,我人小爬得慢,远远地落在老黑后面,我怕追不上它我会迷路,很着急,汗很快就湿透了衣服。

                我看见老黑在山路转弯的地方把头转向后面,见我离它很远,就停下来等我。

                这时候我发现老黑对我这个小孩是体贴的。我有点喜欢和信任它了。

                听大人说,牛生气的时候,会用蹄子踢人。我可千万不能让老黑生气,不然,在高山陡坡上,他轻轻一蹄子就能把我踢下悬崖,踢进大人们说的“阴间”。

                可我觉得老黑待我似乎很忠厚,它的行动和神色慢悠悠的,倒好像生怕惹我生气,生怕吓着了我。

                我的小脑袋就想:大概牛也知道大小的,在人里面,我是小小的,在它面前,我更是小小的。它大概觉得我就是一个还没有学会四蹄走路的小牛儿,需要大牛的照顾,它会可怜我这个小牛儿的吧。

                在上陡坡的时候,我试着抓住牛尾巴借助牛的力气爬坡,牛没有拒绝我,我看得出它多用了些力气。它显然是帮助我,拉着我爬坡。

                很快地,我与老黑就熟了,有了感情。

                牛去的地方,总是草色鲜美的地方,即使在一片荒凉中,牛也能找到隐藏在岩石和土包后面的草丛。我发现牛的鼻子最熟悉土地的气味。牛是跟着鼻子走的。

                牛很会走路,很会选择路。在陡的地方,牛一步就能踩到最合适、最安全的路;在几条路交叉在一起的时候,牛选择的那条路,一定是到达目的地最近的。我心里暗暗佩服牛的本领。

                有一次我不小心在一个梁上摔了一跤,膝盖流血,很痛。我趴在地上,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哭出了声。这时候,牛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嗅我,然后走下土坎,后腿弯曲下来,牛背刚刚够着我,我明白了:牛要背我回家。

                我骑在老黑背上,看夕阳缓缓落山,看月亮慢慢出来,慢慢走向我,我觉得月亮想贴近我,又怕吓着了牛和牛背上的我,月亮就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整个天空都在牛背上起伏,星星越来越稠密。牛驮着我行走在山的波浪里,又像飘浮在高高的星空里。不时有一颗流星,从头顶滑落。前面的星星好像离我们很近,我担心会被牛角挑下几颗。

                牛把我驮回家,天已经黑了多时。母亲看见牛背上的我,不住地流泪。当晚,母亲给老黑特意喂了一些麸皮,表示对它的感激。

                秋天,我上了小学。两个月的放牛娃生活结束了。老黑又交给了别的人家。

                半年后,老黑死了。据说是在山上摔死的。它已经瘦得不能拉犁,人们就让它拉磨,它走得很慢,人们都不喜欢它。有一个夜晚,它从牛棚里偷偷溜出来,独自上了山。第二天有人从山下看见它,已经摔死了。

                当晚,生产队召集社员开会,我也随大人到了会场,才知道是在分牛肉。会场里放了三十多堆牛肉,每一堆里都有牛肉、牛骨头、牛的一小截肠子。

                三十多堆,三十多户人家,一户一堆。

                我知道这就是老黑的肉。老黑已被分成三十多份。

                三十多份,这些碎片,这些老黑的碎片,什么时候还能聚在一起,再变成一头老黑呢?我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人们都觉得好笑,他们不理解一个小孩和一头牛的感情。

                前年初夏,我回到家乡,专门到我童年放牛的山上走了一趟,在一个叫“梯子崖”的陡坡上,我找到了我第一次拉着牛尾巴爬坡的那个大石阶。它已比当年平了许多,石阶上有两处深深凹下去,是两个牛蹄的形状,那是无数头牛无数次地踩踏成的。肯定,在三十多年前,老黑也是踩着这两个凹处一次次领着我上坡下坡的。

                我凝望着这两个深深的牛蹄窝。我嗅着微微飘出的泥土的气息和牛的气息。我在记忆里仔细捕捉老黑的气息。我似乎呼吸到了老黑吹进我生命的气息。

                我忽然明白,我放过牛,其实是牛放了我呀。

                 我放了两个月的牛,那头牛却放了我几十年。

                 也许,我这一辈子,都被一头牛隐隐约约牵在手里。

               有时,它驮着我,行走在夜的群山,飘游在稠密的星光里……

            • 3.

              希望是一辆转动的风车

              (1)我的老家坐落在滇西高原一条幽深而偏僻的峡谷深处,那是个贫瘠到几近荒凉的地方。因此,我在老家所度过的童年岁月,虽然谈不上悲惨,但也没有多少甜蜜和欢乐可言。在我的印象中,我就从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过生日”对于像我一样命运的山里孩子来说,永远只是一个甜美而奢华的梦想。不过,我六岁那年过的生日,却至今记忆犹新。30多年的时光过去了,但那天的情形恍如昨日。

              (2)我清楚地记得,六岁生日的那天,一向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父亲,竟然放下了手中那总也忙乎不完的活计,破例为我做了一辆小巧而精致的红色风车。

              (3)可以这么说,那是我30多年的人生历程中,最值得铭记的一个生日,也是记忆中我所度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多年后,每每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我依旧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动。

              (4)毕业于省地质学校的父亲,在“文革”运动刚一开始,就被当作“臭老九”遣送回乡“劳动改造”。被造反派打入“另册”多年的忍辱负重的父亲,最终来了“解放”并“结合”进了生产大队的领导班子。父亲“解放”的那天,又刚好是我的生日,父亲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心里自然非常高兴。于是便找来竹篾、面糊以及为大队书写标语墙报时用剩的边角废纸,专门为我做了一辆六角形的红色风车。

              (5)那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天空明净得没有一丝流云。也没有风,哪怕是一丝微风也没有。父亲帮我把风车做好以后,却怎么也转动不起来。父亲见我一副非常失望的样子,便微笑着对我说:“傻孩子,要让风车转动起来,你就必须学会奔跑。你跑得越快,风车也就转动得越快。”听父亲一说,我恍然大悟,便手举风车,在门前那片宽阔的田野上,兴奋而快乐地奔跑起来。

              (6)果然,由于我的奔跑,手里的风车不停地转动了起来。我跑得多快,风车也就转动得多快。因为奔跑,因为不停地转动着的风车,我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一种奔跑的快乐,转动的快乐。

              (7)我不停地跑啊,跑啊。手里的风车,也在我不知疲倦的奔跑中,飞快地转动,转动……

              (8)上高中的时候,在语文课任老师的影响下,我喜欢上了文学,梦想着能够考上云南大学的中文系,并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但命运却与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高中毕业那年我以两分差名落孙山,只好别无选择地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云封雾锁的大山深处。此后,我便接过了父亲手里的农具,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涯。那段时间,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整个人都好像变了模样,整天像丢了魂儿似的沉默着、颓废着。面对着生产队分给的一亩三分薄田,我对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希望。总是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消极态度,用繁重的劳作来麻木自己的心灵。所有的文学书籍和稿纸笔墨,都被我锁进了木箱。

              (9)父亲见我完全一副“老水牛下泥潭,以烂为烂”的生活态度,便对我说:“孩子,一个人什么都可以舍弃,譬如荣誉、地位、金钱等等,但惟独不能舍弃希望。不论在什么时候,只要希望还在,你就会有明天、有未来。如果你舍弃了希望,那么你就什么也没有了。”父亲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过生日,我曾给你做过一辆风车吗?……”

              (10)听了父亲的一番教诲,我深受启发。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把自己的希望和梦想,全部投入到了人生不懈的“奔跑”之中。我奔跑着,希望的风车也在转

              着。十年过后,我终于获得了成功——不但先后在海内外近千家报刊发表了数以万计的文学作品,而且出版了个人的作品专集。

              (11)通往希望的道路并不平坦,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坎坷,但我始终高举着属于自己的那一辆风车,勇敢地向前奔跑着。

            • 4.

              庄稼乡村

              程玉宇

                 ①乡村是庄稼和乡村植物的产房。而一年四季的庄稼们,则是乡村粗野的汉子和柔情如

              水的小媳妇。

                 ②春天,漫山遍野金黄色的油菜花,如一幅油画一般,将小小的乡村人家也装进了画框。

              乡村因此而色彩浓烈艳丽,香气四溢,就连乡村人家门前的那条小溪,那一朵朵蹦起跃下的浪花,也奔流着芬芳的气息。

                 ③难怪,我村门前那条瘦弱的小河,便被村人们亲昵地称为“香溪”。

                 ④我想,我家乡的河流是一位野丫头,她虽然粗服乱头,布衣荆衩,但她绝对不会流淌什么脂粉之气。她春天从油菜花的原野上流过,夏天从农家的瓜果菜园淌过,秋天又沾了一溪的稻花,一溪的荷香。亦因此,在有月的晚上,在大片大片玉米林叭叭的拔节声中,那条河,那条小溪,便在每一捧流水里,都饱含了乡村原野上五谷杂粮的成熟气味和庄稼的芬芳,不但给整个乡村蕴含了一层朦胧的水汽,也给了乡村女孩儿一股灵秀之气。

                 ⑤初夏时节,麦子成熟了,整个大地原野一片金黄。在乳汁一般的月色下,微风吹过,如一片波涛滚滚的大海,把我的小小村子,如一只小船一般,淹没在一片纯粹的麦香之中。而那淡蓝色的远山里,以及小溪流过的白杨树林里,正有一只鸟,如怨妇一般,声声哽咽:我儿种错——!我儿种错——!

                 ⑥就在这种鸟的凄厉呼唤声中,庄稼地边涧畔畔上的南瓜花,便在月色里一大朵一大朵悄然开放了。乡村土瓦房前的三两树杏子也在一夜之间变得麦子一般黄亮,第二天一早,那些握着霜刃走向麦田的乡亲们,便在老梁叔的吆喝声中,吃上麦黄杏了。

                 ⑦原野上的麦子才收割不久,整个乡村世界和田野上,又被一片片绿得发黑的包谷林覆盖。而村前大河边的那几顷稻田里也一片葱绿,一支才出水不久的小荷上,便站着一只红色的蜻蜓,扇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似坠欲坠又勉强站立的模样,让人顿生怜悯之情。最是月色荡满河川的夜晚,正万簌俱寂,突然一声蛙鸣如冲天炮一般从水田里弹出。瞬间,那千只万只蛙们便像听到了冲锋号似的,全都亮开嗓门鼓噪起来。满世界一片震天动地的蛙声,宏大如乐团,使整个乡村大地和庄稼的原野,都弥漫在一种民间的土地的田园的音乐之中。

                 ⑧庄稼,庄稼,无边无沿的庄稼,而庄稼地当中的乡村人家,则如浩瀚的银河系中闪烁的一颗亮星,那么的耀眼,又那么的大音希声,大美无言。

                 ⑨当一场凉爽的秋风掠过,粮食们便如排着队伍一般,一垛又一垛地从田野上回到村子,且一疙瘩金黄,一疙瘩鲜亮地挂在农家的屋檐下,或架在我们门前的核桃树柿子树的树枝上。最是那些大豆们,如调皮的孩子似的,老师趁着大人们不注意,便在场院里蹦蹦跳跳的,东藏一颗西躲一颗,逗得三两只花喜鹊总是在庄稼院里一边装模作样地报喜,一边在草丛里,在包谷杆上,在土墙的角落里寻寻觅觅。这时候,乡村大地一片空白,只有涧畔畔上的柿子树们,举起千只万只红灯笼,守望着空荡荡的庄稼大地。一场大雪刚刚下过,太阳一出来,那满天满地的原野上,仿佛是突然在一夜之间,便窜出了一片又一片葱绿色的麦苗,一直绿到天涯。

                 ⑩乡村,是庄稼的乡村。

                 ⑪而那重复了又重复的春夏秋冬,又总是在一茬又一茬的庄稼和瓜果蔬菜的轮回中,给乡村换上了一层又一层盛装。亦因此,庄稼便成了乡村的血液和灵魂,总是要让乡村的后代繁衍生息,总是要让乡村茁壮地成长。                    (选自《到庄稼地里转转》,有改动)

            • 5. 七元钱
                  燥热的天气,像蒸笼一样罩得人精神萎靡,昏昏欲睡。

                我像以往一样,骑着车在公路上穿行。可能是过于劳累的缘故,眼睛不由自主地在一合一闭。双手握着车把,任凭它端直向前滚动。

                突然被嗵的一声惊醒,只见一个老人卧倒在地,像昏睡一样,无声无息。旁边的一辆破旧自行车也倒在路边,似有残片飞溅。

                我的心忐忑不安起来,像井里的水桶七上八下,他该不会被自己撞死了吧?

                我赶紧下车,双手夹住其腰,试图将他搀扶起来。只见他配合我努力站了起来。

                谢天谢地,只要能站起来,就无大碍,我在心里反复祈祷上苍保佑!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未流露出呻吟疼痛之状。只见他一只手捂着额头,我仔细一瞧,鬓角擦破点皮。此时此刻,我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一边细心地掸着他身上的尘土,一边柔和地询问他伤得重不重。

                他没有表态。我知道其中的蹊跷。网上、报刊上不是经常有趁机敲诈的事件报道吗?我的心又悬了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建议他去附近的医院看看。我扶着他,他不让。于是我就推着电动车,他推着那辆破旧自行车和我并行来到尚村分院。

                张医生我认识,却不熟悉。我就建议他给老人仔细看看。他在诊断室将老人的擦伤看了又看,说没事,包点药,过两天就好。老人此时却身体下弯,双手挽起了一条裤腿,说膝盖有点疼。我走近一看,也擦破了点皮,有少量血丝依稀可见,很明显是被撞倒时磕在路上造成的。张医生又瞅了一眼说,没事,不用管。听到张医生的结论,我心中窃喜不已。没想到他还是不肯走,还主动提醒医生说,能不能给他搽点酒精消消毒。为了尽快了解此事,我也就央求张医生按照他的话去做。张医生依照我的吩咐,就用棉签蘸了点酒精,轻轻在其鬓角和膝盖擦伤处来回涂抹了一番,还不断安慰他说不打紧,不必担心。然后就催我赶快去划价取药。当我问是多钱时,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却说七块。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复询问了一遍。没错,就是七元钱。然而,摸遍全身,竟然连一毛钱都没带。这让我傻了眼!原来自己竟将钱包落在学校了。

                我想对老人说,让他等等,我去对门商店借点钱就回来。可又怕他误会自己肇事逃逸。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见王老师抱着孩子来医院给娃看病。寒暄之后,我向他说明了事情原委。结果他爽快地拿出了一张10元钱说,赶快将老人打发走,一旦老人将自己儿子叫来,这事就纠缠不清了。我赶快支付了7元药费,就将装着几包西药片的塑料袋递给老人,连连嘱咐他按时吃药,不用担心,休息两天就会好的,并将自己的姓名和学校名称告诉给了他。老人似乎被我的诚心打动,就推着那辆叮呤咣当响的自行车慢悠悠而去……

                此时,我才发现原来自行车后轮的瓦圈残了一块……

                事后,一切平静如常。

                当别人问我骑车怎会打盹时,我才想起照顾母亲的情形。母亲腰椎摔断,瘫痪在床,那时自己还没结婚成家,哥哥又在县城工作。无奈只有自己挑起照顾母亲生活起居的重担。每天一日三餐,除早餐五点起床提前给她做好以外,午餐和晚餐就得利用放学时间回去给她做。再加之,炒菜、喂饭、洗涮碗筷和处理大小便等事宜,时间是紧紧巴巴。没有半点休息时间。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坚持了一月有余。可能是那天太阳太暴烈了吧,抑或是自己太累了吧,就情不自禁在前行的电动车上眯了眼……

                也可能是上天真的被我的孝心和诚心打动,所以令王老师担心的那种事情才没有降临在我的头上吧!

                我也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老人!

                自此以后,我便将七元钱的故事宣讲给学生,我要让真正的好人带着激励前进!

            • 6.

               早醒的桃花

               ⑴残冬季节,世界颓败了,天地间亮丽的色彩全都熄灭。

               ⑵小院里那株矮小的桃树落尽了叶子,苍黑的裸枝守着它丑陋的疤痕,伛偻在荒秽的角落,卑怯而孤寂。

               ⑶我想念一朵小花。

               ⑷这是一朵早醒的桃花,它曾经开放在这株树的一根枝条上,灼灼的颜色将我照亮。至今它那轻柔的枝条还拂动我的记忆,使我舒畅难禁。

               ⑸那时天空正阴郁。这座被世界遗忘的小院,守着一隅冻土冬眠,白昼和夜晚同样的寂寥,没有色彩,没有生命的消息。

               ⑹而这朵花却骤然开放了,它独自立在枝头,大胆地舒展那娇小的花瓣,畅舒生命中全部的芳香和颜色,露出新鲜的浅笑,这死寂的世界顿时洋溢着生气。它张开纯真的眼睛,看这寥落的小院,看满院的秽土和残枝败叶,看那白寂的墙和苍灰的楼房,它的眼神越过萧索的栅栏,投向那冥漠的茫茫天宇。

               ⑺高邈的天空连同它覆盖下的万物冰冷地斜睨它,这朵早开的小花,它太小了,太轻、太微弱了。

               ⑻但它毫不羞怯地染红自己,红得那么深,那么浓艳,那么沉醉,无忌无讳地红,不掩不遮地红,在天边灰暗的背景上孤独地灿烂。

               ⑼它就在这一根丑陋的枝条上,独自营造着春天,充实它绚烂的年华,享受它美丽的生命。

               ⑽它控制不住生命的喜悦,笑出声来,声音是那么甜柔新鲜,昏梦的枝条和上下的根须都听到它这无所不在的声音。于是生命在粗糙的皮下波动、流淌,聚成苞蕾,又有一朵开了,又一朵……一簇簇一团团的花,占领了所有的枝条。这些追随者,摹仿它的颜色和姿态,拥有和分享着春天。

               ⑾于是引来一阵阵和暖的风,在它们的花瓣上亲昵地抚摸,把它们美艳的故事,四处张扬。于是招来一滴滴露珠,依偎着它们的娇靥旋舞虹彩。于是引来一群群异乡的蜜蜂,围绕它们嘤嘤飞鸣,倾听那些甜蜜的销魂的诉说。

               ⑿观赏者们群集而至,他们从灰袍中伸出头来,赞美说:这些春的使者,生命的先觉者,领风骚的佳丽,真是三春第一红,百卉第一香啊!

               ⒀但那朵最早开放的小花此刻却隐没了,人们不认识它,不知它寄托在哪个位置。那朵站得最高的花不是它,那朵开得最煊赫的花不是它,那颗曾经被它染红的露珠,那只曾经被它迷醉的蜜蜂,都不记得它。

               ⒁在这世界的一个季节里,它开放过一阵,最先孤独地红过、香过、美丽过,它自己也没留下记忆,就消逝了。

               ⒂为此,我悼念它,这朵早醒的小花。


            • 7.

              我的童年,是和祖母一起度过的。父母的影子早就模糊了,模糊得只剩下清明节时坟前的野草。

              生活,就像坡地上的蒲公英,无奈的苦涩中,总有些幽香。那时,山里的日子清淡,一包蓝靛,就是农家的全部颜色。奶奶那架老掉牙的纺车,缠完了太阳缠月亮,把我童年的酸甜苦辣,也都缠在了上面。

              当红日欲出未出的时候,晨曦被朝霞扑满金粉,大山给远天一片希望。晨雾用亦真亦假的变换,幻化出无穷无尽的野趣。

              夏日里,坐在老梨树下,听奶奶讲故事,正在流失的晚霞,淡入了黄昏,清香在蒲扇中飘逸。望着奶奶指出的牛郎织女星,默数着满天的星斗,我的心中充满了欢乐和童话。

              上学那天,按照我们乡下的习惯,为了讨个彩儿,祖母给我绣了个大红冠子公鸡,挂在脖子上。就在那年秋天,劳累过度的祖母病了,昏睡了几天几夜,我真怕她再也不能醒来。就是那年,奶奶卖掉了出嫁时那对手镯,才给我凑足了学费。

              奶奶病好后,望着我熬红的眼睛说:“孩子,你还没长大呢,我怎么舍得走呢!”

              读中学时,每次回家,望着老人菜色的脸,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终于走出大山,到省城读书去了。临行那天晚上,老人给我打点行 李,缝补穿旧的衣服,清点我儿时的玩具,翻看我小时候用过的笔记本。夜深了,老旱烟在黄铜烟锅里闪烁着如豆的一点星火,老人家久久没有睡去。到校打开行李我才发现,里面有十几个红皮鸡蛋和一双手工布鞋。双手捧着那双鞋,耳边又响起了祖母常说的那句话:“鞋穿不正,就要崴脚哇!山里的路是咱山里人走出来的呀!”那双布鞋,我始终没舍得穿。寒假时,拿回老家,珍贵地放在祖母出嫁时那口铜页包金的山榆老柜里。

              参加工作后,几次接老人出来,她总是说:“冷不丁儿挪窝,舍不得走啊!”每次探家临行时,她总是站在山道上,望着我渐去渐远的身影,在大山的背景下久久不动。我回过头来,望着那风中飘动的白发,禁不住落下泪来。

              直到那段人所共知的年月,因为父母当时说不清的历史问题,我被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往来。这时,我多么惦记着祖母啊,想起了那双蹒跚在山间小道上的小脚,想起了那个没有经济来源和几乎丧失生活能力的老人……

              又一个中秋,我回到故乡,小溪瘦成一条泪水,顺着大山的腮边流下, 父母被认定为烈士,祖母也故去多时了。听乡亲们说,后事是被我一位远房姑母发送的。那是一个多风多雨的季节,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连骨灰都没有留下。这时,我多想大哭一场啊,可是,想找个祭奠的地方都没有。姑母告诉我,老人临终前欲说不能,似乎有些话要告诉我。如今,这些都被昨日的风刮走了,只有蟋蟀在墙角边,对着秋天悲鸣。

              重新站在生我养我的小院里,望着一片荒芜的田园,爬山虎翻过颓圮的 院墙,无望地对着蓝天,寂寞地开着紫花。望着推走无数人间风雨推走苦乐年华的那盘石磨,望着依然陈旧依然引起我儿时记忆的关东木格子窗,那架纺车还在,那盏油灯还在,屋前祖母亲手栽的那棵梨树还在,连我童年玩过的弓箭和木刀还悬挂在当年的老地方。仿佛锅里仍在散发着玉米饼子的清香;灶里,仍在跳动着大柴的火苗。

              可是眼前呢?沾满铜锈的老钟,无声的沉默。难道说,奶奶真的走远了吗?那只老黄狗呢?

              我多想找出那份谜一样的遗言啊!尘封的四壁,隐去了一切,落叶在阶前遮住了往日的足痕。祖母啊,你把要说的话留在了那里?我清理书籍时,意外惊喜地发现了个包裹,里面包着一个玉石烟嘴,一对耳环,当年的那双布鞋,也规规矩矩地躺在那里。

              望着这些遗物,我沉思了很久。老人似乎把千言万语都写在密密麻麻的 针脚上。老人是在告诉我,鞋不可穿错,路不能走歪呢?还是要我一定记住这些金玉良言?这时,我想起了祖母一生的顽强和执着,一生的期待和盼望。仿佛她此刻正站在门口上,送走南行的雁群,遥望走出大山的儿孙。这些遗物,我始终珍藏着。只是那双布鞋,我寄给了正在他乡见识风雨的儿子。

              而此刻,屋外正在滴雨,家乡已是深秋了。该有金果坠地了吧?真不知道,那个包裹,远方收到了没有?

            • 8.

              多闻草木少识人

              ①住海淀时,最常去的是北京动物园和香山植物园。

                 ②迷恋动物园,因为它帮我确认一件事,它反复地、一遍遍向我证实:生命是丰富的,物种是多样的……否则,我直怀疑世上只剩下人了。在这座庞大的动物收容站,我遍访那些完全不同于己的生物,那些传说中的异类,打探其故乡、家族、数量,聆听其身世、命运和生涯故事……

                 ③人类中有一个多舛而惨烈的族群——犹太人,它颠沛流离、东闪西躲,其成员系统,像蒲公英一样被吹得七零八落,连中国东北的冰天雪地里都有其公墓。在我眼里,动物园的房客,遭遇皆像犹太人,而它们的纳粹天敌,正是自称“人类”的那群家伙。

                 ④不错,动物园即收容站,或者说拘留所,但我是来探监的,不是来观赏的,我是以亲友身份来的。这样说有点矫情,但我确实这么想。每每注视笼子里的对方,那么瑰丽的皮毛、那么精致的斑纹、那么神奇的习性、那么伟岸或袖珍的形体……我都自惭形秽、羞愧难当,我觉得人类配不上它们,配不上如此丰美灿烂的生灵,不配与之为伍。

                  ⑤逛香山,则为消焦灼、蓄元气,更为避世。躲开车马鼎沸的聒噪、巍楼悍厦的逼视,远离骨骼与骨骼的撞击、欲望与欲望的火拼、脏口与脏口的对骂……

                 ⑥草木乃最安静、最富美德的生物,也是肉体最伟大的保姆:献花容以悦目、果茎以充腹、氧气以呼吸、林荫以蔽日,还承接人之垃圾和秽物……没有草木,我们真是一秒也活不成。香山植物园,最大魅力是阔,除山风浩荡、野趣丰饶、地气充沛,它还有个好处:人寡。再多的人撒到如此大的林子里,也成了丛中蚂蚱,被稀释了。

                 ⑦人寡,则幽,则清,则定。

                 ⑧不过,颇为尴尬的是,面对妖娆花木,我竟无法叫出对方的名字。成千上万的她们,我所识者廖几。爱慕,却不知称呼;惊艳,却无从指认。甚至无法转述她们的美,炫耀我的眼福。

                  ⑨其实何止于我,翻翻书报,“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一棵不知名的大树”,懒汉比喻和无知之说,比比皆是。曾见一位母亲,带儿子在园子里玩,童声一连串地问“妈妈这叫什么”,我清楚地听见萱草被说成了马兰、蜀葵被说成了木槿、鸢尾被说成了百合、茑萝被说成了牵牛,其它我也说不出了……末了,年轻的母亲被逼得声音越来越低、嗫嚅不清了。

                 ⑩我把此事告诉一朋友,大发感慨:现代人熟记的人名多不胜举,尤其演艺明星,所识草木却可怜至极,真是奇怪!过了几天,收到朋友一赠书:《野花图鉴》。还有一条短信:“每次看到‘全草入药’几个字,我都肃然起敬!”果然,翻开该书,几乎每条注释中,皆见“全草入药”四字。

                 ⑪草木深深,福佑其中;花果累累,生之有养。

                 ⑫我想,若有一日,自己被发配荒野,携一卷《本草纲目》,也就能活下去,芥命无忧了。若再奢侈一点,容我多带一本书,该是什么呢?

                  ⑬无疑是它了。

                 ⑭在我眼里,《诗经》乃性灵之书、自然之书、童话之书,更是精神明亮之书。我想,从古到今,即使只有这么薄薄一册,华夏文化也堪称灿烂。后人若能承先民衣钵、循童年心性,文明又何尝堕落至此?扔掉《诗经》,遗弃它的纯真精神,背叛它的诗意逻辑和生存美学,乃悲剧之始。

                 ⑮《诗经》伟大在哪儿呢?夫子看的透:“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思无邪”,即纯洁、烂漫,即清澈、雅正。作为教书匠,夫子总不忘唠叨,续了串大道理:“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最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小儿说:“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这是我极欣赏的一句话,也是酷爱《诗经》的一大隐由。

                 ⑯它确乎一部生物百科全书。陆玑著《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对《诗经》里的物类作了详解,计草本80种、木本34种、鸟类23种、兽类9种、鱼类10种、虫类18种,共动植物175种。而据台湾学者潘富俊统计,《诗经》藏有草木160种,比陆玑多出近半百。感谢这些草木鸟兽吧,感谢这部险几绝版的大自然吧。

                 ⑰很大程度上,我们所谓“热爱生活”“热爱世界”的依据,即在其中。

                 ⑱最后,我想对孩子说一句:多闻草木少识人。

              ⑲这年头,名人的繁殖速度比细菌还快,都急疯了。草木润性,尘沸乱心。这个信息爆炸和绿色稀疏的年代,即便“少识”,业已识多;即便“多闻”,亦然寡闻。

            • 9.

              生命的舞鞋               

              王开岭

              (1)偶尔,在路边的鞋店里,你会遇见一些特殊的顾客。他(她)是一位拄着双拐或摇着轮椅的不幸的人,空荡荡的裤管暗示他们已经失去了一条左脚或一条右腿……或许,一开始你并未多想什么,只是用同情和尊敬的目光轻轻地掠过那些受伤的躯体。可冷不丁,一个清冷的念头升了起来:在其一生中,会有多少永不曾穿过的鞋子啊!而那只永远多余的鞋子又将会在他们敏感脆弱的心灵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2)这个念头久久折磨并感动着你。虽思忖不出更多的理性含义,但总觉得有一种清洌的生命之美隐含在其中。

              (3)我曾亲眼目睹一位豆蔻少女,由双亲陪着将一辆轮椅摇进了鞋店。全家人兴致勃勃地围着柜台指点个不停,请老板把一只只精美的盒子打开、浏览,再换一只,打开……约半小时光景,他们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店铺里已研究了不下十双鞋子。奇怪的是,那少女总嫌左鞋的质地不够完美而遗憾地摇头,在常人看来,这不免显得赘余,因为这命运已经注定她永无可能将这只实际的鞋子穿在脚上……但她和家人却挑剔得如此仔细、专注,笃诚的神情让人联想到收藏家。

              (4)一团美丽的小小的谜,像睫毛上的雾,不是么?直到后来——那天,我应邀去一位朋友的朋友家参加一个晚会。到了才发现,晚会的女主人——那位弹奏出美妙琴声的典雅女子竟是位残疾人。她就那样怡静地坐在琴台后,披一袭水样的黑裙,不时回眸冲客人微笑着致意……

              (5)那是一支名叫《在水一方》的曲子,我躲在最远的一处沙发上用心听着,惟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月光般的清洁和摄人魂魄的力量……朋友告诉我,她曾是位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跳芭蕾舞的,在国内比赛中获过奖,四年前,她在旅游登山时遇上了滚石,失去了一条左腿。我愣住了,这灾难对一个靠足尖支撑生命的艺术女子而言,难道不比死亡更残酷吗?是的,朋友感慨地说,她绝望过、痛不欲生过、也曾偷偷服下过安眠药……可她毕竟挺过来了,现在她活得很出色。

              (6)怀着好奇和钦佩的心情,我提出参观一下主人的书房。迎面墙上有一幅放大的黑白剧照,那是她在全国比赛中演出《天鹅湖》的情景……最后,我驻足在一排栗色的工艺橱前,透过浅蓝的挡板玻璃,我看到十几双洁白纤巧的专用舞鞋,灵秀极了,被主人拼列成几组优美的几何图案,翩然欲飞的神态……旁边还附有“年、月”等字样的纸卡,显然这都是她当初训练或比赛用过的。令人惊奇的是,在下方橱格里,还躺着些极普通的鞋子,和常人使用的并无二致,可它们仅有单只,准确地说,是左鞋,全是新的,是一只只从未穿过的左鞋……

              (7)眼前霍然一亮,我兴奋得有些颤抖,啊,找到啦!我终于找到它们啦!这些神秘的永不曾被穿用的鞋子,它们并没有像我所担心的那样莫名地失踪或遭遗弃,而是一直被很好地珍藏着,像其主人那样真实有力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千真万确,它们即在眼前啊!

              (8)猛想起日前遇见的残疾少女和她的家人,那萦绕于怀的疑窦倏然澄明了:那些鞋子的真正价值并非形式上的实用,而是出于精神的完整和美之对称的需要,对一个有追求、有尊严的生命来说,它们是永不可缺和漠视的啊!正像这位可敬的女演员,虽然失去了一条极有价值的腿,但却赋予了人生更丰富的美和价值,她的生命并没有掉队啊……

            • 10. 开镰
                                                周克武
              ①夏天刚走,秋色就悄悄点染了山村万物。
              ②高梁红了,瓜果熟了,岩坎上的野山菊摇荡着粉黄的花朵,远远地就闻到了她的清香。
              ③最按捺不住激动的是满垄沉甸甸的稻穗,在和风拂动下,身姿摇曳,泛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忽然,又齐刷刷地勾下头,宛若待嫁的村姑,一副羞答答的可人样。
              ④这时候,父亲最忙,一天几次往田边跑。晨曦里,看几回;夕阳下,又看几回。他走上田埂,弯腰捋一束稻穗,摊开手掌吹吹,然后瞪大眼睛默默地数着饱满澄黄的谷粒:一、二、三……一抹落日洒在他脸上,那眼神,就像自己的孩子即将呱呱落地一样陶醉。
              ⑤稻香氤氲的夜晚,月亮似乎格外圆润。月光里,我又看见父亲蹲在老屋的墙根磨刀。他轻轻给镰刀溅上水,弯弯的刀叶开始在磨刀石上有节奏地滑动,随着父亲的双臂一屈一伸,锈迹渐渐褪去。月色下,锃亮的刀口银光闪烁。
              ⑥“老倌子,喝口水。”母亲递上一杯凉茶。
              ⑦“等一等”,父亲摆摆头,“明天开镰啦,还有好几把呢!”
              ⑧听得出,“开镰”二字是从父亲的心底迸出来的,他喜凝眉梢,满脸惬意。
              ⑨父亲一年到头晴耕雨作,指望的就是新谷满仓。还是在大雪纷飞的除夕夜,父亲抬眼望望窗外,喃喃自语:好啊,瑞雪兆丰年。紧接着焚香秉烛,祭拜天地神灵,祈祷来年五谷丰登。早春的日子,濛濛细雨像筛糠似的下。父亲头戴斗篷,身披蓑衣,胸前挂只盛满了种子的小萝筐,伸手从筐里抓一把刚刚生出娇黄嫩芽的种谷,在秧田的上空抛出一条条弧线,播下一年的丰收梦。六月天,烈日当空,田里的禾苗被炙烤得无力地垂下了颀长的叶片。他跳上水车,拼命蹬动车轱辘,流水和着他的汗水,哗哗地灌满了新月形的梯田。日子一天天过去,田垄里青了又黄,父亲倚门远眺,满垄的稻香仿佛披到了他的鼻尖上。
              ⑩终于开镰了。
              ⑪黄澄澄的田畴上,“嚓嚓嚓嚓”的割禾声由近而远,仿佛在频频传递泥土的回报。父亲弯腰挑起刚打下的第一担新谷,试试,觉得很沉,朗朗地笑了。一担担带着泥土香味的谷子,伴随父亲吱吱呀呀晃动的扁担,渐渐堆满了老屋前面的晒谷坪。
              ⑫秋阳如虎,偏西的日头还是那样炽热灼人,父亲浑身没剩一根干纱。许是太累,他抓起搭在肩上的罗布手巾抹抹汗,蹲在树荫下,巴嗒巴嗒抽起了自卷的“喇叭筒”。目光却一直定定地盯着晒谷坪里山尖似的谷堆,黝黑的脸庞上溢满了自信。
              ⑬我知道,此刻在父亲心里,他收割的不只是耕云播雨的回报,也是来年的踏实与祥和。
              父亲躬身捧起一把谷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沉思片刻,又慢慢张开五指,任由谷粒从指缝间簌簌地洒落下来。也许他又在盘算播撒明年的一片新绿了。
              ⑮突然,父亲掐灭烟蒂,霍地走起来,把我叫到他身边问:
              ⑯ “看见了吗?”
              ⑰ “看见什么?”我一脸茫然。
              ⑱ “你看坪里大堆小堆的谷,这就叫堆金积玉。”父亲读过私塾,常常搬出旧书上的这类句子教育我。
              ⑲我笑了笑,不以为然。他的脸霎时一沉:“你呀,懵懵懂懂,只怨种田没出息,”瞟了我一眼,又说,“其实,你想想喽,泥巴一尺深,翻过来有黄金呢!”
              ⑳一阵清风掠过,驱散了周身的燥热。我呆呆地站立,半晌无语,抬眼望望对面那片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的梯田,一种感觉倏忽而生:父亲没有传奇,一生的精彩长在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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