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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放鸭(莫言)

                 (1)青草湖里鱼虾很多,水草繁茂。青草湖边人家古来就有养鸭的习惯。这里出产的鸭蛋个儿大,双黄的多,半个省都有名。有些年,因为“割资本主义尾巴”湖上鸭子绝了迹。这几年政策好了,湖上的鸭群像一簇簇白云。

                 (2)李老壮是养鸭专业户,天天撑着小船赶着鸭群在湖上漂荡。沿湖十八村,村村都有人在湖上放鸭。大家经常在湖上碰面,彼此都混得很熟。

              (3)春天里,湖边的柳枝抽出了嫩芽儿,桃花儿盛开,杏花儿怒放,湖里长出了鲜嫩的水草,放鸭人开始赶鸭子下湖了。

              (4)老壮一下湖就想和对面王庄的放鸭人老王头见见面,可一连好几天也没碰上。

              (5)这天,对面来了个赶着鸭群的姑娘。姑娘鸭蛋脸儿,黑葡萄眼儿,渔歌唱得脆响,像在满湖里撒珍珠。

                 (6)有一天,老壮又和姑娘在湖上碰了面。几句闲话之后,姑娘郑重其事地问:“大伯,你们村有个叫李老壮的吗?”

                 (7)老壮愣了一下神,反问道:“有这么个人,你问他干什么?”

                 (8)A姑娘的脸红了,上嘴唇咬咬下嘴唇,说:“没事,随便问问。”“不会是随便问问吧?”老壮耷拉着眼皮说。“这户人家怎么样?”姑娘问。“难说。”“听说李老壮手脚不太干净,前几年偷队里的鸭子被抓住,在湖东八个村里游过乡?”“游过。”老壮掉转船头,把鸭子撵得惊飞起来。

                 (9)姑娘提起的这件事戳到了李老壮的伤疤上。早些年,上头下令,不准个人养鸭,于是李老壮家那十几只鸭子被抓了去,老壮甭提有多心疼了。家里的油烟全靠抠这几只鸭屁股呢!那时,村子里主事的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主任,李老庄的鸭子被他和他的造反派战友们当夜宵吃得没剩几只了。老壮本来是村子里有名的老实人,老实人爱生哑巴气,一生气就办了荒唐事。他深更半夜摸到鸭棚里提了两只鸭子——运气不济——被巡夜的民兵当场抓住了。

                 (10)主任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把两只鸭子拴在一起,挂在他的脖子上,在湖东八个村里游乡。

              (11)姑娘提起这事,不由老壮不窝火。从此,他对她起了反感。他尽量避免和她碰面,实在躲不过了,也爱理不理地冷淡人家。

              (12)有一天暴风雨过后,在一片芦苇边上,老壮碰到了十几只鸭子。“好鸭!”老壮不由地赞了一声。只见这十几只鸭子浑身雪白,身体肥硕,像一只只小船儿在水面上漂荡,十分招人喜爱。老壮突然想起在湖西王庄公社农技站工作的儿子说过,他们刚从京郊引进了一批良种鸭,大概就是这些吧?老壮一边想着,一边把这十几只肥鸭赶进自己的鸭群。

                 (13)第二天,老壮一进湖就碰上了王庄的放鸭姑娘。

                 (14)“大伯,你看没看到十几只鸭子?昨儿个的暴风雨把我的鸭群冲散了,回家一点数,少了十四只。是刚从农技站买的良种鸭,把我急得一夜没睡好觉呢!”“姑娘,你可是问巧了!”李老壮看到姑娘那着急的样子,早已忘记了前些日子的不快,用手一指鸭群,说:“那不是,一只也不少,都在我这儿呢。”“太谢谢您啦,大伯。我把鸭赶过来吧?”

              “我来。”李老壮挥动竹篙,把那十四只白鸭从自家鸭群里轰出来。放鸭姑娘“呷呷”地唤着,白鸭归了群。

                 (15)“大伯,咱们在一个湖里放了大半年鸭子,俺还不知道您姓甚名谁呢!”姑娘把小船撑到老壮的小船边,用唱歌般的发音发问。“姓李,名老壮!”“呀!您就是苇林、李苇林,不,李技术员的……”“不差,我就是李苇林他爹,”李老壮胡子翘起来,好像和姑娘斗气似地说,“我就是那个因为偷鸭子游过乡的李老壮!”

                 (16)姑娘又一次惊叫起来,B她双眼瞪得杏子圆,脸红成了一朵粉荷花。

                 (17)“大伯,谢谢您……”她匆匆忙忙地对着老壮鞠了一躬,撑着船,赶着鸭,没命地逃了。

                 (18)“姑娘,你认识我家苇林?见到他捎个话儿,让他带几只良种鸭回来!”李老壮高声喊着。一片芦苇挡住了姑娘和她的鸭群。

                 (19)李老壮长舒了一口气,感到十分轻松愉快。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姑娘,真是好相貌,人品也好,怪不得人说青草湖边出美人呢!”

                                                  (选自《莫言中短篇小说散文选》,有删改)

            • 2.

              那年,我放假回家,搭了一辆运送旧轮胎的货车,颠簸了一天,夜幕降临才进入戈壁。正是春天,道路翻浆

              突然在无边的沉寂中,立起一根“土柱”,遮挡了银色的车灯。

              “你找死吗?!”司机破口大骂。

              我这才看清是个青年,穿着一件黄色旧大衣,拎着一个系着鬃绳的袋子。

              “我要搭车,我得回家。”

              “不带!哪有你的地方!”司机愤愤地说。

              “我蹲大厢板就行。”

              “不带!”司机说着,踩了油门,准备闪过他往前开。

              那个人抱住车灯说:“我母亲病了……我到场部好不容易借到点小米……我母亲想吃……”

              “让他上车吧!”我有些同情地说。

              他立即抱着口袋往车厢上爬,“谢谢谢……谢……”最后一个“谢”字已是从轮胎缝隙里发出来的。

              夜风在车窗外凄厉地呜叫。我找到司机身后小窗的一个小洞,屏住气向里窥探。

              朦胧的月色中,那个青年龟缩在起伏的轮胎里。每一次颠簸,他都像被遗弃的篮球,被橡胶轮胎击打得嘭嘭作响。

              “我好像觉得他要干什么。”司机说。

              这一次,我看到青年敏捷地跳到两个大轮胎之间,手脚麻利地搬动着我的提包。那里装着我带给父母的礼物。“哎呀,他偷我东西呢!”

              司机狠踩油门,车就像被横刺了一刀的烈马,疯狂地弹射出去。我顺着小洞看去,那人仿佛被冻僵了,弓着腰抱着头,企图凭借冰冷的橡胶御寒。我的提包虽已被挪了地方,但依旧完整。

              司机说:“车速这么快,他不敢动了。”

              路面变得更加难走,车速减慢了。我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地盯着那个小洞。青年也觉察到了车速的变化,不失时机地站起身,重新搬动了我的提包。

              我痛苦地几乎大叫。司机趁着车的趔趄,索性加大了摇晃的频率,车窗几乎吻到路旁的沙砾。再看青年,他扑到在地,像一团被人践踏的草,虚弱但仍不失张牙舞爪的姿势,贪婪地守护着我的提包——他的猎物。

              司机继续做着“高难”动作。我又去看那青年,他像夏日里一条疲倦的狗,无助地躺在了轮胎中央。

              道路毫无先兆地平滑起来,翻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司机说:“扶好你的脑袋。”就在他的右腿狠狠地踩下去之前,我双腿紧紧抵地,双腕死撑面前的铁板……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个青年,在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面前,可能要被卸成零件。“看他还有没有劲偷别人的东西!”司机踌躇满志地说。

              我心里安宁了许多。只见那个青年艰难地在轮胎缝里爬,不时还用手抹一下脸,把一种我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弹开……他把我的提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往手上哈着气,摆弄着拉锁上的提梁。这时,他扎在口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就等着把我提包里的东西搬进去呢……

              “他就要把我的东西拿走了!”我惊恐万状地说。师傅这次反倒不慌不忙,嘴角甚至显出隐隐的笑意。

              我们到了一个兵站,也是离那个贼娃子住的村最近的公路,他家那儿是根本不通车的,至少还要往沙漠腹地走10公里……

              那个青年挽着他的口袋,像个木偶似的往下爬,跪坐在地上。不过才个把时辰的车程,他脸上除了原有的土黄之外,还平添了青光,额上还有蜿蜒的血迹。

              “学学啦……学学……”他的舌头冻僵了,把“谢”说成了“学”。

              他说:“学学你们把车开得这样快,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在赶路……学学……”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们。

              看着他蹒跚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声:“你停下!”

              “我要查查我的东西少了没有。”我很严正地对他说。

              司机赞许地冲我眨眨眼睛。

              青年迷惑地面对我们,脖子柔软地耷拉下来,不堪重负的样子。我敏捷地爬上大厢板。我看到了我的提包。我摸索着它,每一环拉锁都像小兽的牙齿般细密结实。突然触到鬃毛样的粗糙,我意识到这正是搭车人袋子上那截失踪的鬃绳。它把我的提包牢牢地固定在大厢的木条上,像焊住一般结实。我的心像凌空遭遇寒流,冻得皱缩起来。  (有删改)

              [注释]①翻浆:春暖解冻时,地面或道路表面发生裂纹并渗出水分和泥浆。

            • 3.

              月光手帕(韦延丽)

                  秋夜的风一阵又一阵地袭击着阿斌单薄的身体,阿斌不由打个冷战,他借着月光顺着山沟吃力地穿过一条泥泞的土路,路的尽头,一棵高大的榕树下,趴着一栋石头和茅草垒成的小屋。

                  阿斌在屋前站定,喘一口气,正了正身子,轻轻叩响锈迹斑斑的门环。

                  少顷,伴随着沉重的“嘎吱”声,一个光光的小脑袋探出门外。

                  “你找谁?”男孩儿警惕地盯着他问。

                  “我路过这里,迷路了。”阿斌专注地看着男孩儿,“能给我一碗水喝吗?”

                  小脑袋又重缩回屋内,阿斌在门前的石堆上坐下。

                  男孩儿端来了水,水随着男孩儿的脚步在粗瓷碗里晃动,溢满了一碗月光。

                  阿斌起身接过碗,一仰脖子,粗瓷碗里的水就失去了光亮。阿斌满足地咂了咂嘴巴,问男孩儿:“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你爹娘呢?”

                  “娘帮人卖夜宵去了,爹去了天堂。”“爹一一你爹怎么会在天堂?”

                  我娘说:“我哥和人打了架后不敢回家,爹到处找他,路上出了车祸,上了天堂。”

                  一阵风吹来,阿斌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啦?”“我、我……沙子进了眼睛。你们怎么不在村里住?”

                  “我娘说,以前我们是住在村里的。哥和人打架后,原本要好的两家人成了仇人,被打的那家人天天来逼爹娘交出我哥,赔偿医药费。爹死后,娘只得将村里的房子卖掉抵了赔偿款,于是我们就搬来这儿住了。娘说,住在这儿也好,免得村里人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娘会生不会养,养了个罪犯。娘还说,让我好好读书,爱读书的孩子不会打架。”

                  “你哥打的人,关娘什么事?”“当然有关系啦,他是爹娘的儿子呀!”男孩儿不满地说,“娘说哥的罪,顶多坐三年牢,如果他敢承担,现在早出来了……可是他跑了,他怕坐牢。他不要爹娘,不要我了,呜呜……”

                  阿斌蹲下搂过男孩儿,想安慰他,男孩儿却机警地跳开①,说:“我不认识你!”

                  阿斌尴尬地收回手,停了停又问:“你还记得你哥吗?”“不记得,我哥出事时我才两岁多。娘说,小时候我哥常背我呢,他可喜欢我了。”

                  “你哥犯了错,你和你娘还会想他吗?”“想,当然想啦!我娘说,我哥那是一时糊涂,那时不懂事,他要是知道错了,改正了,一定是个好孩子呢!唉,他要是能回来就好了,我就不用天天晚上担惊受怕了。”

                  “担惊受怕?晚上都是你一个人在家吗?”“是的,娘虽然卖了村里的房子,但人家的钱还没赔清,娘答应每年赔人家一万。为了赔人家钱,娘白天做农活,晚上帮人卖夜宵。娘说,明年就可以赔完,那时她就可以陪我了。不过我不怕,爹在天上保护我呢!”

                  阿斌心里一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急忙用手捂着嘴,快步走到石堆旁的树下,借着树阴抹去眼角的泪。月光透过树隙,斑驳地洒在阿斌身上。

                  “你踩到月光手帕了!②”男孩儿惊叫起来。

                  阿斌急忙后退几步,左看右看。

                  “月光手帕?”“就在那儿。”男孩儿指着树阴说。

                  顺着男孩儿手指的方向,阿斌看到了黑漆漆的地上铺满了一片又一片巴掌大的手帕,那是月光穿透树隙洒下来的。

                  “是那儿吗?”阿斌问。

                  “是的,就是那些手帕。娘说,一个人,只要心里无愧,心里装着美,就能看见这美丽的月光手帕。娘还说,娘要等,等到我哥看到月光手帕的那一天。”

                  阿斌再也忍不住,他双腿一软,跪在了手帕前,任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掉在地上的手帕里,为爹娘,为那个被他打伤的小伙伴,更为自己。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哽咽着,塞给男孩儿说:“从此以后,你和娘,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可是你们,至少还得等我三年。”

                  照片上,有阿斌、男孩儿,还有满脸慈祥的爹娘。

              阿斌毅然踏上山路,走进月光中,满地的“手帕”忽地抱成团儿,包裹着阿斌向前走去……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4年第11期,有改动)

            • 4.

              天使的礼物

              刘继荣

               ⑴黄昏,儿子一如既往地推我去广场散心。二月的风变得暖起来,但是吹到脸上依然带着股寒意,就如我此刻的心境。

              ⑵刚坐上轮椅的时候,医生笑呵呵打趣,说我最多只能享用三周。可是如今漫长的三个月过去了,我依然坐在轮椅上。广播里正放着《吉祥三宝》,真羡慕那个丰腴健硕的妈妈,想必她到了80岁还能健步如飞吧?不像我,三十几岁就坐在轮椅上了。

              ⑶儿子兴致勃勃地问:“情人节送什么礼物好?”

              ⑷我漫不经心作答:“那要看对方喜欢什么,如果是心爱的,一句话、一首歌也是好的。”说完才觉惊骇,他刚上一年级,居然提出这么富有挑战性的问题,不禁想起上学期他曾说与一小女生相爱,我问,怎么爱?他答:“我们下课后一起在草坪里找灵芝草,给妈妈治病。”现在,灵芝草没找到,居然懂得过情人节了。

              ⑸忽然间,在淡金的晚霞里,一首英文歌响起来,我不禁感慨:“人长耳朵,就为享受这样美的声音吧!”儿子动容。

              ⑹回家后,儿子替我按摩,他见过医生为我做按摩。手法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可力度远不够。窗外传来孩子的笑闹声,我发现了儿子的心不在焉,顿时心生黯然,命他快快去玩。   

              ⑺第二天黄昏,竟然又听到那首歌,是洒水车在唱,一时间,只觉得漫天繁花落了又开,连时光都淹没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儿子早出去了。

              ⑻钟点工临走时提醒我,说整个寒假儿子日日在闹市区出没。那一带网吧颇多,里面未成年人也很多,要我千万管紧孩子,她说她的儿子就是在网吧里毁了的。我心里百味杂陈酝酿着如何同儿子谈。

              ⑼可儿子似乎总是很忙,没等我谈到正题,他就鱼一样溜了。是的,外面春日融融,谁耐烦整日对着一张蜡黄的面孔呢!

              ⑽每一次,听着楼道里咚咚远去的足音,每一步,都似踩在我心上。想起从前他寸步不离地守候着我,小朋友叫去踢足球一概不理,如今,怯得连边都不肯沾了。

              ⑾长叹一声。吃药罢,这一粒吃掉的是老公的轿车车灯,那一粒咽下的是儿子模型飞机的翅膀,家人的梦想悉数掉进我胃里。一时间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⑿突然,气喘吁吁的儿子冲进来:“嘿,妈妈,情人节快乐!”我惊呆了。捧着他递过来的礼品盒不知所措。儿子一叠声地催我拆开,是一张唱片。他替我放进CD机里,音乐水一般漫过来。正是我最爱的那一首。

              ⒀我哭笑不得,原以为这礼物是送给那个小女生的,现在居然给了我!望着那张汗津津的脸,纵有千个疑问我也只能咽下。

              ⒁傍晚,儿子又推我出去,他指着华丽的橱窗得意地说:“哈,我又找到一个错字!”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花团锦簇的五个大字:情人节快乐。哪里有错?

              ⒂见我疑惑,他急忙用手指在我手心画着:“是亲人的‘亲’,不是事情的‘情’,明天我要告诉老师去。”原来是这样,他一直以为是亲人节,所以误把礼物给了我。

              ⒃这时,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朝我们走过来。他很友好地问:“小朋友,你找到了吗?”儿子回答:“找到了,谢谢叔叔。”我诧异地望着他们。 那人说,他是负责在广场播放音乐的。有天晚上儿子去找他,询问下午放的一支英文歌的名字,他说妈妈喜欢听,想买给妈妈。一下午放了那么多唱片,哪里能记得清呢?于是把所有的英文歌拿来一首首试放,最终也没有找到,但他却记住了那个执着的小男孩。

              ⒄洒水车过来了,开到我们身边缓缓停下,一个年轻人探出脑袋笑着问:“找到了吗?”

              ⒅原来,那首叫做《斯卡布罗集市》的英文歌,正是这位司机帮助找到的。他也一直惦记着这个倔强的小男孩,惦记着他能否买到唱片。

              ⒆洒水车开走了,我们继续向前。路边一个老太太在卖音像制品,她笑咪咪地问儿子:“找到了吗?”我与儿子一道感激地回答:“找到了!找到了!”我的声音里竟有了微微的哽咽。

              ⒇我终于知道,我的孩子没有去网吧,也从来没有冷落我,他一直都不曾放弃对那棵灵芝草的寻找。反复地听那首歌,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个痴痴的孩子所感动,可我知道,这份礼物,足以温暖一个母亲的一生。

                   (选自《最感人的情感小小说——穿过风雪的音乐盒》,有删改)

            • 5.

              月光手帕

              秋夜的风一阵又一阵地袭击着阿斌单薄的身体,阿斌不由打个冷战,他借着月光顺着山沟吃力地穿过一条泥泞的土路,路的尽头,一棵高大的榕树下,趴着一栋石头和茅草垒成的小屋。

              阿斌在屋前站定,喘一口气,正了正身子,轻轻叩响锈迹斑斑的门环。

              少顷,伴随着沉重的“嘎吱”声,一个光光的小脑袋探出门外。“你找谁?”男孩儿警惕地盯着他问。“我路过这里,迷路了。”阿斌专注地看着男孩儿,“能给我一碗水喝吗?”

              小脑袋又重缩回屋内,阿斌在门前的石堆上坐下。男孩儿端来了水,水随着男孩儿的脚步在粗瓷碗里晃动,溢满了一碗月光。

              阿斌起身接过碗,一仰脖子,粗瓷碗里的水就失去了光亮。阿斌满足地咂了咂嘴巴,问男孩儿:“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你爹娘呢?”“娘帮人卖夜宵去了,爹去了天堂。”“爹——你爹怎么会在天堂?”我娘说:“我哥和人打了架后不敢回家,爹到处找他,路上出了车祸,上了天堂。”

              一阵风吹来,阿斌揉了揉眼睛。“你怎么啦?”“我、我……沙子进了眼睛。你们怎么不在村里住?”“我娘说,以前我们是住在村里的。哥和人打架后,原本要好的两家人成了仇人,被打的那家人天天来逼爹娘交出我哥,赔偿医药费。爹死后,娘只得将村里的房子卖掉抵了赔偿款,于是我们就搬来这儿住了。娘说,住在这儿也好,免得村里人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娘会生不会养,养了个罪犯。娘还说,让我好好读书,爱读书的孩子不会打架。”“你哥打的人,关娘什么事?”“当然有关系啦,他是爹娘的儿子呀!”男孩儿不满地说,“娘说哥的罪,顶多坐三年牢,如果他敢承担,现在早出来了……可是他跑了,他怕坐牢。他不要爹娘,不要我了,呜呜……”

              阿斌蹲下搂过男孩儿,想安慰他,男孩儿却机警地跳开①,说:“我不认识你!”

              阿斌尴尬地收回手,停了停又问:“你还记得你哥吗?”“不记得,我哥出事时我才两岁多。娘说,小时候我哥常背我呢,他可喜欢我了。”“你哥犯了错,你和你娘还会想他吗?”“想,当然想啦!我娘说,我哥那是一时糊涂,那时不懂事,他要是知道错了,改正了,一定是个好孩子呢!唉,他要是能回来就好了,我就不用天天晚上担惊受怕了。”“担惊受怕?晚上都是你一个人在家吗?”“是的,娘虽然卖了村里的房子,但人家的钱还没赔清,娘答应每年赔人家一万。为了赔人家钱,娘白天做农活,晚上帮人卖夜宵。娘说,明年就可以赔完,那时她就可以陪我了。不过我不怕,爹在天上保护我呢!”

              阿斌心里一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急忙用手捂着嘴,快步走到石堆旁的树下,借着树阴抹去眼角的泪。月光透过树隙,斑驳地洒在阿斌身上。

              “你踩到月光手帕了!②”男孩儿惊叫起来。阿斌急忙后退几步,左看右看。“月光手帕?”“就在那儿。”男孩儿指着树阴说。顺着男孩儿手指的方向,阿斌看到了黑漆漆的地上铺满了一片又一片巴掌大的手帕,那是月光穿透树隙洒下来的。“是那儿吗?”阿斌问。“是的,就是那些手帕。娘说,一个人,只要心里无愧,心里装着美,就能看见这美丽的月光手帕。娘还说,娘要等,等到我哥看到月光手帕的那一天。”

              阿斌再也忍不住,他双腿一软,跪在了手帕前,任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掉在地上的手帕里,为爹娘,为那个被他打伤的小伙伴,更为自己。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哽咽着,塞给男孩儿说:“从此以后,你和娘,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可是你们,至少还得等我三年。”照片上,有阿斌、男孩儿,还有满脸慈祥的爹娘。

              阿斌毅然踏上山路,走进月光中,满地的“手帕”忽地抱成团儿,包裹着阿斌向前走去……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4年第11期,有改动)

            • 6.

                                                        天使儿

                                                        凌鼎年

              ①上天真是不公,娄城大画家商未央的儿子葵葵竟是个低能儿。葵葵16岁,智力最多是小学三年级水平,出门一看到大红大绿的色彩就亢奋,发出让人害怕的怪叫声。

              ②一次,商未央参加市文联组织的采风活动,到皖南山区写生,为期半个月。临走前,他再三叮嘱妻子,别让葵葵到外面乱跑,免得出什么意外。妻子说,放心,这孩子智商是低了些,可从不闯祸。妻子要上班,无法时时陪葵葵,商未央买来不少玩的、吃的,一古脑儿交给葵葵。

              ③商未央走后第三天,妻子来电,说葵葵用颜料在墙上画得一塌糊涂。只要葵葵不吵着到外面去,就让他涂吧,最多浪费点颜料罢了,他无奈地说。

              ④当商未央携着厚厚一叠写生稿回到家时,他惊呆了。家里的白墙涂满了颜料,七彩斑斓,色泽耀眼。猛一看,他有一种震撼的感觉,那是一种气势,一种无拘无束、自由奔放、扑面而来、逶迤远去的气势。那色块的突兀,那色彩的流动,让人匪夷所思,耳目一新。细看画面,似乎画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画,完全没有具象。商未央作为一个专业画家,他立时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这难道是葵葵画的?

              ⑤他走进葵葵的房间时,葵葵已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画笔,衣服上斑斑点点,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快乐。“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家里被涂成这样,我真的很抱歉。”妻子歉意地说。“不不,你没错,还得谢谢你呢。你没看出这些画很有灵气、很有个性吗?”商未央的兴奋溢于言表。

              ⑥商未央把这些画仔细研究了一天,最后定名为《无题》,拍了照,寄给报社。记者大感兴趣,据此写了题为《天使儿的处女作》的报道。报道的发表,使娄城的市民都知道了这个“天使儿”就是大画家商未央家的低能儿。

              ⑦也许是那《无题》的照片太小,看不出名堂,娄城老百姓议论的很少是画的本身,更多的是商未央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弱智儿子。有人说:老天就是公平,商未央名声赫赫,才气逼人,可偏生了个傻儿子,这叫平衡,世上的好事哪能全让他占了。

              ⑧这一报道,引起了电视台的兴趣,电视台来了两位记者,原来他们只想拍一两分钟的新闻片,可一见满屋满墙的画,就激动起来了,立刻改变了主意,拍起了专题片,还专门采访了葵葵。葵葵说话颠三倒四,让记者摸不着头脑,但他一拿起画笔,那投入状、兴奋状,很入镜。也是巧,不久就是国际助残日,电视台精心制作的《天使儿的杰作》专题片,不但在娄城电视台播放了,还作为宣传片送到了省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商未央比自己取得了成功还激动,为此,专门给报社写了篇《发现、鼓励、培养》的文章。

              ⑨在一片叫好声、惊叹声中,也夹杂着些许不和谐的声音。诸如这商未央也不知作了什么孽,生了个傻儿子,如今又用傻儿子来作秀、炒作,真不要脸……

              ⑩妻子忍不住说:“你为什么不解释呢?葵葵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孩子的父母在车祸中丧生了,你不嫌葵葵是低能儿,收养了他……”

              ⑩商未央止住妻子的话头:“由他们说吧,葵葵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天使儿……”

                                      (选自《短小说》2005年第8期,有删改)

            • 7. ①潘小锋是个寡言少语、性格内向的学生,瘦削的脸上有着一双透着忧郁却又叛逆的眼睛。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躲着看他的动漫书,偶尔也会在纸上涂鸦着什么,平时很少参与班集体的活动,与班上的其他同学也极少来往,似乎成了被人遗忘的人。
               ②那天,我正在神采飞扬地讲着课,学生都安静地听着。突然,原本安静的教室却被一声窃笑搅起了层层波浪。我怒火中烧循声望去,发现是潘小锋的同桌张晓琴在笑。张晓琴发觉我盯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③我铁青着脸说:“张晓琴,你笑什么?” 
              ④张晓琴立马站起来小声说:“老师,他在画你——”并用手指着潘小锋课桌上的纸。 
              ⑤一下子,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在我和他的身上,旁边的几个学生猫着身子偷看他的画,也都偷笑起来。我一个箭步过去,一把抢过他的画,圆睁着愤怒的双眼,看着他在画我上课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⑥“潘小锋,你给我站到墙角去!”我用强硬的命令口吻叫嚷着。他耷拉着脑袋晃悠悠地走了过去。“上课不听开小差也就算了,竟敢丑化老师,岂有此理!明天叫你家长来。”他仍然低头不语,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那堂课是我与他头一回交锋,也是他进入我视线的开始。
               ⑦放学后,拿着缴来的画来到办公室,教师应有的品行规范让我平静下来。细细端详他的画,觉得倒十分形象,有几分趣味,心情也渐渐舒展开来。 
              ⑧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静等他和他家长的到来,可是一个上午都没见人影。后来得知他因害怕告诉他父亲实情而挨打,一个人躲进了网吧。知道这一切后我和他父亲一起在一家网吧中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回了家。
               ⑨到他家天色已晚了,天边零星地冒出几颗闪着光亮的星星。他父亲把我让进家门,招呼我:“老师辛苦了!坐一坐,家里太小太乱,不好意思。”我笑笑便坐了下来,环视了一下房间。这是一间不到30平方米的低矮房,墙壁灰暗,摇摆的蛛丝零落地挂在屋角,一些旧式家具零乱地堆放在各处,上面随意堆放着一些图书报刊,看来已许久没整理过了。
               ⑩“老师别生气,您喝茶!”我接过茶杯放到桌子上。 
              ⑪“你小子尽给我惹事,骨头又痒了,想挨揍啊——”他父亲说着就要打他,我连忙制止,“怎么又要打,不是和你说了吗?别总是打孩子。” 
              ⑫“不是,这野小子自从我和他妈离婚后就没人管,没办法。我也下岗了,一个人忙着照看书摊,难得有时间在家。他要是有空就到我书摊来帮我照看,喜欢看动漫书,没事时也瞎画,我看他有这兴趣就给他报了个绘画班。呵呵——老师,您瞧,这墙上的奖状是他得的奖。”
               ⑬我按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墙上贴着好几张奖状。他的书桌上也散落着一些他画的漫画,有各种可爱有趣的人物,惟妙惟肖。我顺手拿起一张来看,这时他父亲迅速地收拾起来,说道:“老师见笑了,小孩子瞎画着玩,上不了台面的。”
               ⑭我笑道:“其实,你儿子挺有天赋的,画的不错,他画我的那张我还留着呢,别说还蛮像。” 
              ⑮“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有意画您,我当时只是觉得您上课很有精神,所以不知不觉就画了下来。”潘小锋有点委屈地说道。 
              ⑯“潘小锋,既然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就应好好培养,如果有兴趣,可以向这方面发展,创作出更好的动漫画。”我还是用老师的本职口吻教育他,“以后要是有这样的活动,希望你能发挥出你的特长哦,为班集体争得荣誉!”
               ⑰“我会的,没问题。”他豪言壮语地答应了。 
              ⑱我欣慰地点点头,说:“好了,天也晚了,我也该走了。”说着便走了出来,他父亲忙说道:“那我送送您吧!” 
              ⑲“不用,我一个人走就行了。好好培养你儿子,他会有出息的。” 
              ⑳告别了他父子俩,我走在星光和街灯掩映的路上。我抬头望着天空,繁星满天,装饰着静谧的夜,忽然发现一颗微小的星星正闪着微弱的亮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潘小锋天真可爱的神情,我沉思良久,觉得他就像天空中的那颗最小的星星,虽然小其实也一样会发光。
            • 8.

                古董

              耿春元

              古董是子午镇常少山的外号。

              古董一词除词典上的解释外,在子午镇还有不可理喻、个别、不一般、冥顽不化等意思。常少山能够沾上古董这诨名,缘于那年他母亲去世。子午镇的风俗,双亲中有一个先走了的,丧事要做三天,叫小丧;双亲中最后一位也去了,丧事要做五天,还要扎灵车、请鼓手,叫大丧,很隆重。常少山的父亲早亡,遵照当地风俗,他母亲的丧事应该大办的。谁也没有想到,常少山竟然当天就把母亲的遗体埋掉了,而且连滴眼泪都没掉,还跟儿子常宝说:我死了,也这样!

              为这事,常家的族人气愤了,约合起来要揍他。常少山说,我这是厚养薄葬。老人活着的时候你不孝,老人死了,弄些排场给人看,顶什么用!

              常少山他娘瘫痪在床八九年,常少山日夜守护在床前,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吃一口,给娘一口;自己饱了,娘也饱了……常少山是孝子啊!常少山把话说得理直气壮,大家听来也在理,只是不是常人的理,只好说声“跟个古董生什么气”,便散去。

              常少山是古董,想不到他家里竟然冒出个真正的古董来。

              常少山一生就交了一个朋友。这朋友叫吕尚。有一天吕尚来做客,突然被面前的那把茶壶惊呆了。正泡着茶呢,吕尚小心地端起来,左瞧瞧右看看,眼睛都绿了,然后干脆把茶叶倒掉,用清水把壶冲洗干净,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后,问道:“这壶,哪里来的?”

              常少山说,先前用的那把打了,才从旮旯里找出这把旧的来。

              吕尚说,收起来,别再用了,这家伙是古董,比你还金贵。常少山就笑,说神经病了不是?搬家时差一点被我当垃圾扔了,怎么就成古董了?是古董,用它泡的龙井怎么还是龙井味?应该是普洱味呀……

              吕尚说,别闹了,你把它小心放着,赶明日我请位老师来长长眼色,也好验证验证我的鉴赏功夫。

              第二天,吕尚果然领来了一位先生。先生姓王,气质儒雅,行色匆匆,眼中别无他物,一到就说看壶。吕尚发现那壶就在茶几上,还是昨天放的地方,并没动过。

              吕尚双手将壶捧起,王先生轻轻接过,凑到窗前光亮处,打眼一看,便说不假。沉吟片刻,又看,说声“错不了,就是它!”便轻轻放下,掏出手绢擦擦双手,向常少山点点头,说道:“听吕尚说过您,我很赏识,都是朋友了。吕尚没有看错,这把壶是件宝物!如果愿意,我出10万要了它!”

              “你不早说。”

              “早说怎么?”

              “早说我就卖给你。不用说10万,2万就卖。”

              “为什么?”

              “缺钱用呀!”

              “现在不缺了?”

              “不缺了。一家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生活必需的都有了,卖它干啥?”

              其实,一见面,常少山就很看重王先生这人。听他说话,更觉诚恳。只是常少山这人言语行事离不了古董脾气,三言两语就把人家打发走了。

              这事过去不久,常少山得了重病,不几日便去了。常少山病故,吕尚慌忙赶来,便把茶壶的事告诉了常宝。常宝说老爷子病中根本就没有谈及家中有什么宝贝茶壶。就是有,他那脾气也不会拿它当回事……

              于是两人便在常少山住的屋子里寻找起来,找来找去根本不见那玩意儿,却发现了一张字条,上写:

              茶壶即茶壶

              打碎是瓦片

              人间多少事

              都被自己骗

              常宝看过,递给吕尚,说是不解。吕尚接过默念一遍,又默念一遍,然后长叹一声,道:“怎么是古董呢,分明真人也!”                                        

              (选自《四川文学》)

            • 9.

              小作文

              巩高峰

              说实话,吴老师在课堂上读我那篇作文的时候,我还是挺吃惊的。吴老师教四年级的语文,还是我们三班的班主任。

              据说,那篇作文他在四年级的三个班都读了,当作范文。这是我真的没吹牛,虽然我在三年级时因为写不出作文《公园一角》还急得掉过眼泪,但这次我那篇《一件难忘的事》真的是被当作范文朗读的。吴老师说:“这篇作文好就好在真实,有情感,特别是大部分同学都编一件并不难忘的假事来糊弄我,这篇作文就格外出彩了。”这是吴老师的原话,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我那篇作文的确是写一件真事,关于一只乌鸦的——去年秋天麦子种下之后,我妈每天傍晚都要下地,去看看麦子发芽没有,发得齐不齐。那天傍晚,我跟去玩儿,结果到了地头,发观一群鸟正在地里开party,欢天喜地地啄着土下面的小麦种子。我妈那个气啊,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鸟群一哄而散,四下飞逃。没想到有一只跌跌撞撞,怎么也飞不起来—我妈那块石头竟然砸中了它。那是一只黑色的幼鸟,左腿被砸折了。天色已晚,我把那只伤鸟带回了家,在灯光下才发现那是一只鸟鸦。我妈觉得特别晦气,让我赶紧把它扔了,可是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满眼无辜的哀伤,所以坚持要留下给它养伤。我奶奶和我妈坚决不同意,觉得家里养一只乌鸦太不吉利了。没办法,我悄悄在院子后面的那棵泡桐树下为它搭了个小窝,把它拴在地上凸起的树根上,还给它的伤腿绑了两根树枝,每天拿我最喜欢的菜去喂它。可是它死活不肯吃。我正挠头犯难呢,被我姐看到了,她笑说:“谁都知道乌鸦喜欢去地里吃粮食,你喂它莱,它能吃吗?”我这才找到了原因,从家里偷偷带小麦去喂它。喂了一个冬天,乌鸦长得又肥又壮,脖子和翅膀上的羽毛带着翠绿的黑色,所以我最喜欢它摇头晃脑或者抖动翅膀的时候,那时候它浑身都在闪耀着光芒。春天来临的时侯,它头顶的那棵泡桐树开花了,它的腿伤也好了,开始蹦蹦跳跳。有一天我再去喂它,窝里只剩一截断绳,它竟然不见了。我院里院外翻找了个遍,突然听到“呱,呱”两声,抬头,发现它站在泡桐树枝上,怔怔地看看我,满眼不舍。我捧着小麦,用尽各种诱惑手段,没用,它还是飞走了。因为我一直想着那只乌鸦会不会回来,所以写得很认真,可能就有了吴老师要求的真情实感。

              在三个班都读过一遍之后,吴老师意犹未尽,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说:“这是个难得的好素材,不但真实,而且感情也饱满。县里正在举办小学生作文竞赛,我们学校每年都参加,还从来没拿过奖,你这篇文章是有希望的。”我“啊”了一声,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表示惊讶。吴老师笑了,拍了拍我的后脑勺,接着说:“不是说现在这样交上去就能得奖,得修改修改,首先要改一下结尾,不能是乌鸦自己跑掉的,那样没境界,要改成是你发现春天来了,老乌鸦总来看它,于是你主动把它放了。它站在泡桐树枝上久久不肯离去,你赶它走,它才跟着父母恋恋不舍地飞走了。好吧?你改完了重新抄写一遍,拿来我再看看。”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茫然地回到课桌前,想了半天,一脑袋迷茫地改了结尾,放学时放到了吴老师的办公桌上。

              第二天一大早,吴老师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指着我昨天交的新作文,邹着眉头说:“结尾改得不错,不过我想了想,前面也要改,乌鸦是个不太吉祥的鸟,救一只乌鸦这事总觉得有点怪。这样,你把它改成喜鹊吧,喜鹊听起来喜庆,而且看起来也好看一些。”

              于是我不情不愿地回到教室改,乌鸦和喜鹊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吉祥不吉祥的我也不太懂。可吴老师让改的,应该不会错。如果这篇作文真的能拿到奖,用同桌小利的话说,这事是可以写进校史的,很牛!为了能牛一把,改就改吧。于是我把作文重新抄写一遍,只是作文中的乌鸦改成了喜鹊。我想着,这下大功告成了吧,把作文交上去,就等着喜报传过来啦!  

              谁知下午放学时,吴老师又把我叫去了。他拿着我那篇作文和两张稿纸,让我坐在他那张办公桌前,说:“我把作文拿给校长看了,校长也觉得这次得奖有希望,所以特地让我叫你过来,有些细节还要再改改,你看——乌鸦,哦不,喜鹊,不应该是你妈妈拿石头砸伤的,这样写,显得大人不爱护小动物,对吧?咱们改一下,改成是它练习飞翔,不小心摔伤的。还有一点,放飞喜鹊如果按以前写的是你自己主动的,显得不太合理,你这么小的年纪觉悟没这么高,改成老师和校长知道情况后给你做工作,让你想通了,才放飞喜鹊的,好吧?你现在就改,改完往新稿纸上抄一遍,校长明天要去县里开会,正好把稿子交上去。我去食堂给你打晚饭,我已经让小利去跟你妈说了,不用担心回家晚。”

              吴老师说完,给我拧亮台灯,拿着饭盒就去了食堂。我坐在椅子上百般纠结,这结尾改了,开头改了,细节也改了,还是我那篇作文吗?可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吴老师连晚饭都给我想到了,我能说不吗?

              那天的晚饭、吴老师一直给我夹菜,夸我作文修改得好,还说我各方面都有进步,下个学期的班委肯定能进了。我机械地吃着饭,食堂的饭菜什么味道没留下一点印象。

              一个月后,学校大门边上的通知栏里用一整张红纸贴了喜报,“庆祝我校第一次在‘全县小学生作文竞赛’中获得二等奖。全班的同学都拉我去看,因为我那篇作文竟然真的得了奖。我死活都不肯去,小利说我脸都红了。害羞吗?当然不是,谦虚吗?更不是。

              可是第二天的全校表彰大会,我就躲不过去了。表彰大会本来是颁发上一个学期各班的三好学生、前三名的,没想到最后是隆重颁发我的作文竞赛二等奖,我现挖地缝钻进去都来不及。在全校师生面前,我捧着大红绒面的获奖证书、卷成卷轴似的奖状和奖品(一本《全国小学生优秀作文选》),却低着头,像犯了错误。校长亲自给我颁奖之后,还宣布本学期每周一的全校升旗仪式由我来领队。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放声大哭。

              吴老师带领大家在台下拼命鼓掌。都很感动,觉得我真情流露,是激动的。可是谁也不会相信,我真不激动,而是莫名其妙的羞愧难当。我觉得那篇作文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每个字又的确都是我写的,那种感觉,我怎么也说不清楚……

              (选自《小小说选刊》2015年第3期)

            • 10.

                                                  王永光

                 ①将近“五一”小长假,来银行取钱的人挤满了大厅,一个接一个取钱、存钱、转账的,忙得我头都要大了。这天快中午的时候,一个30岁左右民工模样的男人在被我叫了号以后凑上来,一个20多岁的女人也紧跟过来。我生气地脸一黑喝到:“排队,叫了号再过来。”可是那女人还是没有回转的意思,民工兄弟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我们一起的。”

                 ②他把银行卡递进来说:“取点零花儿。”我一下子就急了:“取小额到外面自动取款机上去取!”他一脸难为情地说:“我们就在这里取吧,排了半天队了 。”

                 ③“给你说了到外面去取、到外面去取,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急了。

                 ④可那民工兄弟还是坚持在窗口取。“天!我服了。”没奈何,只好把银行卡接了过来,没好气地说:“取多少?”

                 ⑤民工兄弟说:“看看里面还有多少钱。”

                 ⑥在密码提醒后,他输入了密码,我的脸一下子绿了……

                 ⑦怪不得他非要坚持在这里取,因为那卡上的钱在自动取款机上根本就取不出来。我有些嘲笑地说:“还有37元6角——”我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长,大厅里的所有人应该都听得倍儿清楚。

                 ⑧只见民工兄弟脸一红:“那……那就取30吧。”

                 ⑨我心里想:取这么点儿钱还折腾我,也叫你丢丢人。不一会儿,我把30元钱丢给了男人。

                 ⑩这时中午替班的来了,我交了班以后,匆忙去了街对面的一家面馆,因为我早就饿坏了。

                 ⑪可是走进店里,却发现那民工兄弟和他的女人也在里面,女人的面前摆着刚刚盛好的一大碗“担担面”,而男人的面前则是一碗亮亮的白开水……

                 ⑫女人手里拿着筷子,却怎么也不见落进碗里,表情阴郁。民工兄弟见我走了进来,一下子红了脸,向里面转了一下头,大概是因为刚才在银行里的窘态,有些害羞。

              ⑬我也忙知趣地快走几步来到吧台对老板娘说:“来一小碗担担面,打包带走。”在等面的几分钟里,我听见民工兄弟低声对女人说:“吃吧,你吃点吧!不为自个儿,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声音里明显带着哀求。我侧眼一看才发现女人是个孕妇。“我知道这事儿怨我,我不该把攒的钱借给刘三儿,可人家刘三儿他爹在医院里等着救命呢,你叫我说个啥?本以为过年老板还能给咱发两千,谁知道工地被质监局查封。吃吧!吃了这碗饭,咱就回家,搭大志的货车走……”

              ⑭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脸也跟着一下子红了,后悔不明真相的自己刚才真不该那么对他。

                 ⑮我拿了面,塞给老板娘15元钱,小声对她说:“再给西边最北头那张桌子上碗面,我结账!我老家一个兄弟。”然后快步跑出了面馆。

                 ⑯我不想当面说清楚,是不想让民工兄弟再难堪。他是个好人:是个同伴遇到难处会毫不犹豫帮一把的好心人,是个懂得疼老婆、对孩子负责的好男人。而我需要做的不是堂而皇之的施舍,而是必须替他好好维护他那份虽然艰难、但却高贵的————爱的尊严,也让他觉得这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的好心人,让他可以有信心、有勇气把内心那份爱的尊严继续下去、坚持下去……

                                           (选自《情感读本》2015年第8期,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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